德勤对话《哈佛商业评论》中文版:中国企业如何成为世界一流

7个月前 (09-30) 阅读数 222 #财经

德勤中国在2011年启动 “对标世界一流企业”的研究项目,旨在通过持续的探索与实践,为中国企业的国际化进程铺设坚实的道路。历时十三年,项目团队深入钻研,不断迭代对“世界一流企业”的内涵理解和定义,同时对中国企业特征进行了全面剖析,不断细化中国企业成长为世界一流的能力要素和路径。


2024年3月,德勤中国基于十余年研究的最新成果,重磅推出《建设世界一流企业——全球竞争力进化之道》一书,不仅界定了 “世界一流企业”的定义与标准,还将这一目标拆解成具体的能力要素,并阐述了所有能力要素之间的逻辑关系,为中国企业提供了一套系统而全面的管理实践指南。

近日, “对标世界一流企业”研究项目领导者与核心负责人,德勤中国副主席吴卫军德勤中国卓越管理公司项目(BMC)领导合伙人赵健接受了《哈佛商业评论》中文版的采访,共同探讨“该研究项目的底层思考,为中国企业如何迈向世界一流提供洞察。



以下内容节选自《哈佛商业评论》中文版(以下简称“哈评”)2024年6月刊。

【哈评】书中对“世界一流企业”有特别清晰详尽的解释,我想知道,你们加之“世界一流企业”的两个定语,“中国特色”和“升级版”,具体是什么意思?世界一流企业,真的有所谓的“中国特色”吗?世界一流企业的定义和标准,会一直升级和变化吗?

赵健

之所以提“中国特色”,因为在我们看来,“特色”的另一面,首先是国际公认。德勤这项世界一流企业的研究,我们一直强调,首先它一定是大家公认的“世界一流”。为此我们做了很多研究,阅读了大量的管理学经典,还有我们对世界一流企业的现实观察,我们还研究了全球十几个知名榜单,最后精选了5个榜单重点研究,从这些研究和观察中,我们试图找出“世界一流企业”的通则。


这5个榜单各有侧重。在大家熟知的“《财富》世界500强”榜单,2023年有142家中国企业。另一个也非常著名的“世界品牌500强”榜单,2023年有31家中国企业。然而,在“欧盟研发记分牌”榜单上,只有4家中国企业,华为、阿里、腾讯和中国建筑,这个榜单上中国企业研发强度只有3.6,明显低于国外先进企业的研发强度。还有一个“全球最受赞赏企业”榜单,2023年没有一家中国企业。最后一个是“《财富》改变世界的公司”榜单,它非常强调企业的社会影响力,包括共享价值、生态价值等等,不只是商业成功。


所以,在“中国特色”之前,我们首先在“世界一流企业”的通则方面下了很大的研究功夫。这本书里提到的案例、实践方法、理念,首先都是基于全球一流企业的共同特征,然后才到所谓“特色”。特色,其实是每个国家地区都有的特征,不是只有“中国特色”,比如日本企业的工匠精神,就是日本特色;德国制造业有很多隐形冠军,就是德国特色;美国的创新文化,就是美国特色。这些特色都是跟所在地区的历史文化、制度环境、资源禀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

回到中国特色,我们能看到,中国有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。国有企业需要讲大局、讲社会责任。中国的民营企业正处于时代转换过程中,需要面对企业治理、政商关系、家族因素等诸多方面的挑战。


中国企业要成为世界一流企业,肯定是要面对这些特色问题的,同时也可以发挥这些特色带来的一些优势。特色其实不只是障碍,它是有利有弊的,包括日本和德国企业的特色,也是有利有弊。那么面对“中国特色”,就是既要解决一些堵点,也要发挥它的优势。比如,在加快突破一些技术领域方面,“中国特色”是有很大优势的。所以我们讲的“中国特色”,首先指的是国际通则,其次才是特色,而且每个国家的企业都有它的特色。


至于“升级版”,确实意味着“世界一流企业”的定义和标准会不断迭代。首先它的标准本身就不是固定的和静态的,而是一个不断演化的过程。对那些榜单的分析,也能看到这一点。比如GE这样的公司,10年前的GE和20年前的GE,和现在的GE肯定是不同的。你看吉姆·柯林斯对卓越企业的研究,从优秀到卓越、到卓越基因,也在不断进化。所以德勤对世界一流企业的研究,也必然是不断进化的。


我们这项研究的核心出发点是,中国企业一定要与世界一流企业同行,只有在跟世界一流企业同行的过程中,你的成长速度才能更快,才更有机会成长为世界一流企业。

吴卫军

我的看法,从“升级”来说,世界一流企业,过往考核的是企业的EPS(earnings per share),每股净收益,现在走到了ESG(Environment,Social and Governance),环境、社会和治理责任。从EPS到ESG ,意味着更加侧重环境、社会和治理层面,而不单单是每股净收益所呈现的财务方面。在非财务绩效方面,中国企业还有很多不足,比如在女性领导力方面还有很大提升空间。

“升级版”在我脑海里等同于与时俱进,现在中国的历史阶段就是进入了高质量发展的阶段,跟改革开放初期的历史阶段是不一样的。这个历史阶段,我觉得有几点很重要,第一要坚持市场经济;第二要维护一个好的国际经济政治环境;第三要尊重专业主义。


至于“中国特色”,我想强调的是,它肯定是从中国走出去的世界一流企业,从中国走出去的让人尊重的全球企业、跨国公司。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,市场的广度和深度都在,这个充足的经济环境和土壤培养出的企业家,肯定不能只是追求利益,它的企业家精神、企业家的价值观,彰显的是中国的软实力,企业家要有社会情怀。


【哈评】书中提出的《世界一流企业的核心能力要素框架》(见图),是围绕“价值创造”来拆解世界一流企业的具体能力要素的。我特别想知道,企业的哪些行为、特征,是价值创造的反面,是企业应该避免的行为?

赵健:

吉姆·柯林斯在《从优秀到卓越》里说过一句话,如果这家企业不存在了,世界就存在一个空白。那么这家企业创造的肯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价值。所以企业的价值创造,肯定不是表象的一些东西,而是一家企业本质的东西。


至于价值创造的反面是什么,回到中国企业的现实,比如国有企业,全国总资产近300多万亿,它们创造的资产回报率平均在1.4%左右。这个资产回报率比较低,也就是说它的价值创造还有待提升。当前突出的问题是:效率不高、效率不优。


为什么资产回报率低呢?第一是大量的投资没有产生市场回报,甚至是负值投资,积累了不良资产;第二是资产的运营效率比较低。我们比较同行业的中国企业和国外企业,在收入规模、利润规模差不多的情况下,中国企业的人效跟国外同行相比有待提升。人效低,可能是问题的症结。


民营企业的效率具备优势条件,但是放到世界范围内去比较,也能看到民企的很多价值创造的反面。比如追热点、追快钱,机会主义和盲目投资,缺乏长期战略的谋划和耐心,以及管理的系统性不强,这些是民营企业价值低效的一些典型表现。还有很多民营企业,在比如公司治理、董事会建设、绿色环保、合规管理等方面,还有较大差距。 


当然我们也有很多优秀的企业,但是整体而言,我们和国外领先企业仍有差距,产品品质、品牌影响、技术积累和沉淀等都需要进一步增强,投资和资本的运营有待进一步提高效率,治理能力和管理体系需不断完善,核心问题还是缺少长期主义和可持续发展的理念。价值创造一定是整体价值的创造,经济价值之外,还有战略价值、品牌价值、社会价值,短期价值和长期价值要平衡等等,企业要有一个完整的价值创造体系。


【哈评】一些企业过于追求大和快,不追求质量和效率,这点该如何去纠正和改进呢,你们的建议?

赵健

我们很多企业,包括政策制定者,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学习国外先进经验。我建议我们可以更多参考和学习日本和德国企业的发展模式。为什么?


比如日本,这些年普遍的观点,包括专家学者和媒体经常讲的,日本从1989年开始的平成30年,是“失去的三十年”,GDP增长只有1%。但是回到微观,会看到GDP低增长,并不影响日本在这一时期有一大批制造业和服务业的世界一流企业,包括行业领导者。比如,我们现在说日本的芯片业不行,但是芯片的装备制造业,日本是No.1,日本企业还有很多其他行业的No.1。


看日本战后发展史,日美贸易摩擦的强度对日本的影响也很大。1989年,日本主体制造业的国际化水平在20%-25%之间,而现在,它们优秀制造业企业的国际化水平达到了70%。日本企业在贸易摩擦中是怎么去进化自己的?我觉得无论宏观政策层面,还是微观企业层面,都是我们应该去学习的。贸易摩擦的打击、经济下行,本土市场已经饱和,要努力寻找外部市场,否则生存不了,这些恰恰是很多中国企业面临的状况。


日本企业的耐心、长期主义,它们的百年老店、工匠精神等等都需要深入研究和学习。日本有一个内阁总理大臣奖,叫做“日本制造业大赏”,2005年由日本政府发起,每两年评选一次,由首相亲自发给包括大企业、家族传承企业、创新企业在内的制造业企业。这是它们对日本造物精神的执守,它的核心其实是,我不仅要在大的行业里做No.1(第一),我还要在很多小的行业里做only one(唯一)。


日本企业在新时代的一些技术创新上落后于美国了,但是它的制造业还是很厉害。包括德国,很多制造业的隐形冠军,都是全球性企业。所以我认为无论从宏观政策层面,还是企业微观发展层面,包括媒体和我们专业机构,应该多去研究日本和德国,学习切实可行的经验。


在德勤做BMC(卓越管理公司)项目6年以来,我们发现中国也已经有一批这样的企业了,比如安踏、迈瑞医疗、宝时得、汇川技术,包括龙湖等等。他们都是在细分赛道沉下心来耕耘,它有长期战略,不会变来变去。我认为应该从国家层面、媒体上,让这些中国企业的经验被看到和学习,鼓励更多中国企业更耐心、长期主义去经营。

吴卫军

我从我的专业补充一点,中国企业要成为世界一流,有一个抓手,就是我们需要更多非常专业的、优秀的公司董事


董事在公司治理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。董事应该知道,他们首先不是为股东服务,而是为公司服务的,先有公司才有股东。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,首先,董事要坚持公司治理事务走程序;第二,要做点研究,对自己担任董事的公司和行业,要去多了解;第三就是参与公司决策。德勤的董事学院,就是努力培养更多更好的董事,通过他们鼓励和带动更多中国企业成为世界一流企业。


公司发展,靠制度只能管5年;靠职业经理人、董事,最多管10年;靠公司文化,能管30年。我们认为,专业的优秀的董事应该和职业经理人合作,一起去定义公司的文化,最终让企业文化带领公司发展。所以,优秀的中国企业,一定需要一个优秀的董事群体,这些人能够成为一个很大的推动力,在不同企业里推动管理层把企业打造成世界一流。


【哈评】书中你们提出中国企业成为世界一流的三步走,对标、达标都很好理解,“创标”是指什么?

赵健:

创标,我理解就是一种模式输出,引领行业


一家全球性的公司,比如GE或者壳牌, 除了产品好、业绩好、品牌影响力很大,它们内部都有一套所谓的管理系统,打着它自己的标签。包括德勤,我们也有自己一套很有效的系统,让我们从100多年前发展到今天。每家从小到大、成为世界一流的企业,都有某种“独特基因”存在,它是一套可以复制的“管理系统”或者模式,让它可以做不同的产品,始终很优秀。我们很多企业还没有发展到这种成熟度,这样就很难创标。创标就是能够引领行业,不只在产品方面,还创造了一种商业或者管理模式,否则肯定不能引领,不是创标。


这里重要的思维方式是:要在全球范围内与世界一流企业同行、同台竞争与合作,将“世界一流”融入企业战略,要在一个大的坐标系里看企业自身,必须了解自己在这个坐标系里面的位置、趋势是什么,真正的核心能力和指标是什么,必须把战略规划和建设世界一流企业有机结合。同时,建设世界一流企业、创标领先,归根结底要依靠企业家精神的培育和发挥,一定要尊重企业家、爱护企业家,为企业家创新创业营造良好的法制、市场和监管环境。


【哈评】帮助更多中国企业成长为世界一流企业,作为德勤这类专业服务公司,你们最大的价值何在?

吴卫军

作为专业服务公司,我们为社会做两件事情。


第一是解决复杂的商业问题。中国经济的体量很大,资本市场的厚度够深,需要很多专业人士来帮助企业面对和解决各种各样复杂的商业问题。以投资银行为例,现在其实全世界只剩两个国家有优秀的投资银行,一个是美国,一个就是中国。德勤和其他专业机构一起,帮客户提升管理能力、技术的适应能力和筹融资能力等等。


第二就是增强社会诚信。为什么?社会诚信是维护一个好的资本市场环境的基础。用通俗的语言来讲,股票价格上涨,就等同于资金成本下降,资金更便宜、更容易获得,人们对未来有更大的信心。如果股票价格崩了,加速下跌,意味着人们对未来没有信心,资金越来越贵。而中国的发展肯定是缺资本的,中国企业的创新是需要大量资本的,所以一定需要好的专业机构的服务,增强社会诚信、维护一个好的资本市场环境。


作为德勤而言,还有一点很重要,我们是国际网络中的一员。德勤的品牌和服务无论在中国、在美国、在英国,在全世界都很被认可。中国企业要走到国际,需要我们加入的国际网络的支撑,我们是抬轿子的,是中国企业通往世界的桥梁。通过我们在国际市场建立的已经非常成熟的网络、包括牌照资源,你要去哪里,我们就用哪里的团队和资源来帮助你。中国企业要成为世界一流企业,一定是需要我们这些专业服务公司的。


所以我经常说的一句话是,当一家中国企业来找我们做服务,我高兴的不是挣到钱,我最高兴的是中国又多了一家优秀的企业。


【哈评】你说专业服务公司的首要职责,是帮助企业解决复杂的商业问题。具体到当下,中国企业面对的最复杂的商业问题是什么?

吴卫军:

第一个绝对是数字化,这是所有企业的必答题。第二个,是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流程再造,组织的流程和文化需要再造来适应数字化。第三个是风险管理,尤其对当下的中国企业而言,一定要让自己生存下去,最糟糕就是你拿着饭碗找国家要钱。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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